2022年已经结束了,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,对于还没有等到offer call(录取信)的朋友来说更是如此。很多向往着游戏行业的应届生意识到,他们的校招可能逐渐画上了句号。
如今笼罩校招的重重阴影,既有历史的阴霾,也投射出人们内心对于不确定性的恐惧。这也是我们在采访和报道中想要追问的问题——2022年游戏行业的校招,到底怎么了?
01 2022年的校招有多难?
2022年校招的第一个特征,是山越爬越高:许多应届生都发现,拥有类似的水平和经历,他们的命运却和学长学姐们迥然不同。
许多人意外地倒在了简历初筛。一位认证来自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牛客网用户说,2022年秋招他投了7家知名游戏/互联网公司,其中5家都未获通过;可其实这是一个实验——在2021年秋招,他曾用同样的简历,收获了全部7家公司的offer。
能够拿到的offer数量也在大幅缩水。一位认证为游戏策划的脉脉匿名用户说,他在2021年秋招曾面试11家游戏公司,并拿到了其中9家的offer;在中厂实习一年后,他又尝试了2022年的秋招,可参加了44家公司的面试,最后仅收获了2家公司的offer。
事实就是如此残酷:即便只相隔几个月,参加校招的体验可能就是云泥之差。2021年秋招补录,包子说自己轻松拿到了字节与英雄两家公司的offer;可没过几个月,尝试跨年之后春招的她,就发现自己连面试的机会也很难争取到了。
在陡增的难度之下,即便是同龄人当中的「卷王」,也要遭遇事倍功半的打击。比如包子的一位应届生朋友曾在QS排名全球前十的美国大学读完本硕,并在腾讯IEG的工作室群有两段实习,最后却只拿到了一家中厂的offer。
2022年校招的第二个特征,是路越走越长。笔试通过后,不同轮次的面试间隔时间越来越长,后面甚至可能还有加面或调剂志愿的通知。
有过四段互联网行业实习经历的应届生小伍,在米哈游参加了五轮面试。在正常流程里,他保持着平均一周一面的节奏。但9月HRBP面结束后,他就被泡在校招的池子里,一直等到11月才收到反馈。
10月份,在另一家公司的终面,小伍和面试官聊了40多分钟,自我感觉发挥超常,“每个问题都有准备”。末了面试官还问他,家住哪里,家人是否支持。小伍感觉offer有希望了,可最后还是只收到了一封表示拒绝的感谢信。
小伍复盘认为,"游戏公司可能不需要这么多人",而自己的录用次序不够靠前。这样的结论,让他几乎对进入游戏行业死了心。
加面更是凶多吉少。小红书用户“可爱笨男人”说,在终面之后,他收到了米哈游的加面通知,并在面试后感觉是“聊得最好的一次”。当时他还以为这是评级面,窃喜自己能被评上更高的职级和待遇。可在期待了一周,收到的却是感谢信,一气之下,他决定“把米哈游的游戏全卸了,以后也不碰了”。
如果说等不到面试的感觉,就像血条慢慢递减的debuff;面试过关斩将之后仍希望落空,则是令人心态失衡的致命一击。即便是被人认为「近水楼台先得月」的实习生,也逃不过这样的际遇。
包子也曾经历过希望幻灭的过程。在同期的实习生中,只有她通过了转正答辩,但HR却表示,公司"暂时"没有headcount(指标)。然而等了三个月,流转多个部门,"暂时"仍在持续,包子依旧一无所获。
而在面试当中,面试官似乎也在暗示大家的命运。有应届生告诉葡萄君,现在面试官问的最多是对行业走向的看法,甚至有人问,是否后悔参加的是2022年而非2021年的校招。这些问题对信心的打击,更甚于旁人对游戏行业的误解,以及各种各样的互联网崩溃论。
也难怪应届生们开始猜疑,一道需要完整策划文档的笔试题,会不会是公司在套方案?一些面试中突兀的提问,会不会是HR为了KPI在敷衍面试?游戏公司真的在招人吗?
问题到底出在哪里?
02 大环境在改变
校招大环境的变化,其实是市场规律作用的结果。「供需错配」,可以说是2022年人才市场最大的问题。
在手游高速发展的时代,游戏人才曾经供不应求,于是很多学校开设专业,很多学生也萌生了入行的念头,开始刻意学习相关知识,接触相关实习。游戏人才市场中的简历也多了起来。
一名T0公司的校招HR说,他们这两年收到的投递量都很大,"投录比大概是数千份简历招三四个人"。吉比特&雷霆游戏招聘负责人季新波也表示,他们往年在校招上要投入较多的宣传和精力,才能得到一个大概的简历量,"但今年我们做的事情少了,简历量却比之前所有年份都更高。"
然而2022年,大厂快速扩张的计划受挫,工业化热潮退烧,项目纷纷被砍。在滞后的市场调节之下,这一届应届生自然就撞上了枪口。于是不断加大的供给,正好碰上了锐减的需求。
在版号有限、项目精品化的时代,不少游戏公司都更渴望「即插即用」的社招员工。2022年9月,包子曾接到某上海大厂HR的电话,希望把她的简历捞到社招渠道,待遇和校招一样,但是不用轮岗。包子前前后后面了6轮,最后却撞上公司领导层的枪口,“他们认为社招的名额不应该浪费在应届生身上”。
在这样的背景下,即便是重视校招的公司,也更希望挖掘具有复合潜力的顶尖人才,为组织培养后备力量,而校招的马太效应也会因此加剧。例如那位校招HR就说,进入他们最终offer阶段的同学,手上基本会同时有腾讯、网易等头部公司的至少两个offer,尤其是2022这一届,毕业于海外高校、常青藤的同学很多。
当然,学历只是通过校招的敲门砖。游戏公司对人才其他素质的要求,也在水涨船高。
985大学“天坑专业”出身的应届生灰柚,在乐狗面试游戏策划的时候碰到了同专业的学长。后者告诉他,19、20年的时候,只要学历足够就可以入行,但现在公司考虑的东西变得更多了。产品拆解、Demo作品、实习经历……很多条件在过去只是加分项,但如今却成了必选项。
与此同时,受出海大潮影响,海外广告投放、海外产品运营等岗位在校招中的占比也在逐年上升。面对这些岗位,具备语言优势,且熟悉海外用户生态的留学生,自然也更容易获得游戏公司的青睐。相较之下,国内高校的应届生就有些吃亏了。
更加雪上加霜的是,2022年4月,上海游戏圈还曾因为疫情耽误过招聘的进度,各种寒暑期实习、学员培养计划和培训营也因全年计划被打乱,被迫延后或取消。
在5月,应届生亚文海投的100多份简历全部石沉大海,直到6月上海解封后,他才收到一份线下实习的邀约。其他地区的应届生也会受到疫情的影响,有人开学前被封在了社区,开学后又被封在了学校,根本找不到外出实习的窗口;也有人因为居住地疫情限制出行,把线下实习拖成了线上实习……
就这样,经济形势、产业现状、突发疫情……在三重关卡之下,这届应届生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地狱难度。
03 年轻人的坚持
然而面对如此艰难的外部环境,依然有不少年轻人抱有理想,追求工作内容与自身价值的契合。这种择业方向与行业现实的脱节,也成了大家困在校招里的原因。
应届生木头在一家买量公司实习时,他感到自己对游戏行业的热情几乎都被消耗殆尽了。虽然他负责的是游戏运营,但工作内容只有投放数据的统计和汇报,“和游戏完全不沾边”。
当然,绝大多数应届生并不抵触正常的营销手段,他们只是害怕“价值缺失”,更希望公司的产品打动玩家靠的是质量和玩法,而非病毒式营销。只是在生存尚且不易的当下,还能100%贯彻这一理念的公司,恐怕也不多见。
还有一些应届生表示,他们之所以在投递简历时主动放弃部分公司,还有个人成长的考虑。
灰柚和女朋友一起创建了一个在线文档,里面能找到300多家公司的背景资料和笔面试问题。其中200多家游戏公司,都经过灰柚七个维度的考察,包括产品、平台、薪资、城市、职能、公司氛围,以及朋友口碑。
“最重要的是平台和产品”,灰柚说,“比如腾讯什么都很好,平台也很大,但是没有我喜欢的产品,所以我也没有投。”他告诉葡萄君,自己最后选择的offer相比能拿到的最高薪资要低40%。
更夸张的是,还有越来越多的应届生在投递简历前会对公司开展背景调查,一些征信机构也会提供类似的服务。由此可见,新世代的应届生在择业上面有多慎重。
一边是与社招接轨的严格标准,一边是向找对象靠拢的挑剔眼光。在校园与社会环境、精神与物质、理想与现实的种种矛盾下,这些变化固然是游戏行业成长轨迹的见证,却也成为了校招当中应届生痛苦的根源。
04 校招后的旅程
前几年校招的火热,和2022年的清冷,反差之大令人感慨。但面对游戏行业招聘市场行情的剧烈震荡,应届生们终究还是要走上不同的道路。
收到米哈游的感谢信之后,亚文拒绝了把简历调剂到运营岗的可能。虽然如今他已经手握三家offer,但他还想赌一把春招。
卢伟也拿到了好几家offer,他决定2023年不再投递简历,并计划未来先在第一家公司干三到五年,然后读个游戏设计的硕士,在国外发展,等国内的行情变好,再辗转回来。但他也说,这只是大概的计划,"未来的每一步都可能都会卡住。"
在校招池子里泡了一年的包子,最后找到一个相对熟悉的项目正式入了行。她说,社招和校招的区别变得越来越模糊,大环境也不会突然变好,不如先在一个好的项目里积攒经验,再以社招的身份寻找更好的机会。
在校招当中初尝苦果的木头,则在新能源汽车领域找到了一份“暂时的”工作。不过尽管薪资高于游戏行业平均水平,但他还是希望有机会再辞职去做独立游戏,或者以社招身份重新入行。"谁不想进游戏行业呢?只是目前的行业不太欢迎我。"
2022年的校招已然结束,不管时局有多残酷,应届生们总要毕业。无论他们去向何处,这些都只是旅途的起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