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（4月29日），鹰角《明日方舟》的音乐会「2023音律联觉-愚夜密函」开演。
这是音律联觉的第三个年头，但它的热度愈发高涨。第一年音乐会的1万张门票花了5分钟卖空，而这次2023场的预售放出的近3万张门票，却在数周前预售刚开启的半分钟内就被一扫而空。今年的音乐会仍好评如潮。
在这场音乐会开演的数天前，葡萄君受邀探班幕后，到后台跟踪了「2023音律联觉」搭建、测试、彩排……才得以理解，音律联觉远不止一个游戏做大IP的故事，还是一个思考与玩家关系，在游戏之外创作深入人心的作品的故事。
距离开演还有5天时，我先参观了「2023音律联觉」的后场，地点就在上海旗忠网球中心。这里刚刚结束搭建工作，音乐会的舞台已经初见雏形。舞台硕大的支架上，已经挂满了效果灯。当年看音律联觉，印象就颇深。初看时新鲜，觉得好不热闹。彼时国内也没多少游戏线下音乐会，能有这种氛围：过去只在线上交流的玩家能来上千人，然后大家像摇滚音乐节一样为同一个东西一齐高举双手。后来才发现，《明日方舟》确实也是国内第一个把游戏音乐会办成这样的游戏。时隔两年，久别重逢了。
这两年，游戏音乐会也成了热门活动。毕竟，游戏音乐已经是IP营销的主力军，它不像美术那样容易划分受众，有记忆度，也有传播效率。才登过App Store畅销总榜的《崩坏：星穹铁道》，在上线前就陆续推出了音乐专辑与相关内容的MV内容。而音乐会则是这一系列成果的展示。上个月，去了上音和米哈游办的活动，又把《原神》《王者荣耀》《明日方舟》的音乐会都翻出来看了一遍。这三家都是做音乐会，看似都在扩大IP的影响力，可质地完全不同。《王者荣耀》走大众路线，强调用游戏承载传统文化；《原神》则更学院派，要正规高雅，要交响乐团齐上阵，更要弥补掉音乐曾为游戏所妥协过的部分。所以，国内传统的游戏音乐会多还是求稳，只是把游戏中既有的内容摘出来，让它担起一些责任。比如2022年10月《王者荣耀》的「新国乐计划」，就是借其在国乐创作的探索，去证明《王者荣耀》已经成为文化平台。但音律联觉来得纯粹，它把包袱丢一边，完全成了一场玩家的狂欢。它沾了些游戏内角色的幽默风味，开诚布公地说自己要做「前无古人，后无来者不敢说，泰拉首届大型线下专场演出 」，有「新锐音乐人加盟」，要在自己的音乐会上研究出「不会被超越的前卫节奏，和近距离的古典震撼」。2023年4月29日，音律联觉办到了第3年，它已经在不少核心玩家眼中，成了《明日方舟》最重要的活动之一。回顾过去，音律联觉也确实任性，它彰显个性小众，却又足够通俗，让泛用户也能喜欢上。它展示简洁高级的审美，却又不至不近人情，好像是让喜欢它的用户也能获得这份审美标准。音律联觉也可以说是《明日方舟》这一IP背后的放大镜。一位游戏音乐人闲聊时提到，国内游戏音乐会多是给玩家展示IP内容。可音律联觉不同，它独特的表达内核，让喜欢音乐会本身都是一件值得玩家骄傲的事情。如今3年过去，音律联觉越做越大，手法也越发老练。更重要的是，这个原本是IP衍生产物的音乐会，不仅没有热度下滑，还愈发受到玩家的追捧，成了游戏圈内一年一度的热议事件。今年近3万张门票在半分钟内就卖空的成绩，也足以证明这一点。眼下，策划了这一切的团队就在我的旁边，通宵达旦地在场馆的控制台测试彩排。
4月26日晚，第一次技术测试
伴随着海浪声与隆隆的歌声，大船后方屏幕的CG正好播放着掀天的巨浪，挂上风帆的大船就这么「驶」了出来，直至节奏平缓，驶入一汪月色里。在大船刚亮相的时候，大家都很是激动过。不过团队很快皱上眉头。按计划，这场叫《愚人号》的节目会让和声歌手登上船演唱，但若让5个人都上去，这艘愚人号的模型就看起来有些太挤了，失了气魄。「这里是整场音乐会的高潮，得让玩家叫出声来。」策划团队说，「甚至为了大型道具能隐藏在舞台突然出现，用了不同的屏幕做素材进行遮挡。」今年是音律联觉第一次引入大型装置。为了将这艘愚人号搬上舞台，他们单是定制就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。靠近些看，这艘愚人号虽然只做了半身，但其船头煤油灯等细节都应有尽有。这些道具最有意思的地方是，它们出现时，道具总会和与屏幕上播放的CG有所对应，就好像是从屏幕那头的世界延伸出来，映照进了现实。类似的道具，这次还有很多。不难发现，音律联觉不止是投入大，它其实喜欢强调自己与玩家之间的距离。回顾最初的首届音律联觉，它让人惊喜的地方，便是其与玩家间相当近的距离。那场音乐会30首曲目的编排，几乎就是与玩家共同回忆过去几年来的所有经历，不仅有过往活动中出现的各个曲目，还出现了在玩家间广为流传的「热水壶梗」。一位身为核心玩家的游研社编辑曾提到，当大屏幕上旋转起热水壶的时候，身旁没玩过《明日方舟》的同事有些摸不着头脑，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核心玩家都笑了出来。因为这些小细节都指出，官方知道玩家在日常的游戏中究竟关注、讨论什么，甚至可以说官方与玩家在此刻就是在做零距离的互动。这场音乐会在彼时就是一颗重磅炸弹，在玩家与行业间引起热议。「那场音乐会算是一个转折，大家发现游戏音乐会，可以不需要玩家正襟危坐，完全能让大家像音乐节一样去与官方内容互动。」一位从业者提到。在那之后，各家拥有音乐资源的项目开始愈发频繁地活动，立项新的音乐企划，推进更多音乐会项目，哪怕线下因为疫情办不了，也要在线上办起来。到了第二年，音律联觉没有沿用成功案例，而是将所有投入全面升级。一方面，他们为了让角色的全息演出更加出色，直接从香港定制空运来了一块全息膜。音律联觉还将演出舞台选择在了上海梅奔场馆，肉眼可见地搭建了更高规格的舞台设备。另一方面，相比第一年简单的梗元素，「音律联觉-灯下定影」对IP内容做了更深度的设计。这次音乐会的背景，设定为《明日方舟》中角色年所知道的一场独立电影。这场音律联觉用年天马行空不着调的点子，串联起能够代表游戏中几个地区的音乐风格。在幕后视频里，工作人员问玩家：「年导电影，亲切么？」得到了弹幕积极的回应。说白了，音律联觉的特别之处，就是站在玩家视角来创作。
一位幕后成员回忆到，其实一直以来他们都在以玩家的身份，来琢磨音律联觉应该要放什么样的内容。
其中差别在于，游戏IP有自己的规训，它擅长给玩家输出内容，有时难免端着。而玩家视角寻求的是认同感，要玩家明白，官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。距离自然就拉近了。
4月26日凌晨2点半，音律联觉策划团队的负责人将大家召集到一起，开了一个紧急会议。
「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。」她思忖半刻说。
「现在？！」大家异口同声地喊出来。那时已经凌晨1点，距离最后的联排已不足48小时。可他们笑了一会儿后，便开始讨论新的想法。
是这样的，这次舞台表演为了展示不同的内容效果，搭建了三层屏幕，不同的屏幕可以做不同的效果。但现在，他们想利用这三层屏幕，将所有的节目画面做出立体效果。
在新方案下，他们将画面细节按重要程度与远近距离做拆分，然后根据舞台效果来决定对应细节用哪个屏幕来呈现。这使得每一个L2D、CG的画面细节都比之前更易被玩家察觉，画面的层次感也出来了。在那场紧急会议上，团队打算借助全息幕的效果，去突出节目的歌词提示。不过，他们并非要将所有歌词展现出来，要玩家跟唱，而是仅放出那些一听就能让玩家清晰分辨出歌词的重要唱段，让玩家们在不经意之间就能记住某句同时打动他们视听感官的歌词，放大情绪体验。「原本计划里，这次还有烟花秀。」策划团队说，「我们订到这个场馆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天花板可以像花瓣一样打开，所以我们本来想给大家一个惊喜，突然打开穹顶，给大家放一场烟花。不过最后还是因为安全问题没能推进，最后我们就只能用激光秀来代替了。」算下来，一场音律联觉的投入已经有千万起步，这还是第一年的数据，往后每一次他们都在加码，投入越来越大。所以，即便这次近3万张门票半分钟卖光，音律联觉也还是亏损状态。为了提升玩家的体验，音律联觉迭代了3年，他们做创新、扣细节，不惜一切代价地保障玩家的体验。在其背后，音律联觉或许已经不再是IP衍生项目，而是几近一个独立作品，乃至独立的IP品牌。
过去，鹰角市场团队都是做线上内容，没有大型线下活动的经验，所有音律联觉的事宜都是从零开始搭建。在第一年开演的当天，他们还在调节目。场馆外面玩家已经排起了长队，他们就把进入观众席的大门先用幕布拉上，里面继续做最后的彩排。神经一直紧绷到最后时刻。当主持人宣布结束，观众散场，音律联觉的两个相关负责人在台下抱在一起，嚎啕大哭。到了第二年，音律联觉仍不敢停下来。这场音乐会从一开始就想走得足够远，所以它注定不能呆板地复刻成功的内容。为了让玩家足够惊喜，他们在硕大的屏幕后面藏了一个交响乐队；为了让全息膜上的角色足够自然好看，团队已经把搭配全息的音乐《梦源之地》听到吐，以至于现在一觉得煎熬，就不自觉地哼起了那段旋律。这首歌是他们很喜欢的歌，也是他们最害怕的歌。这一次，他们为玩家准备的惊喜是藏在后台的大型道具们，有愚人号的大船，有高高的烛台，还有明明可以屏幕做个CG，却偏做成了实体装置的巨大齿轮……在那几天的跟踪采访里，我觉得无比苦逼、相当极限的调整，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了小问题而已。这套永远在下一届调整的标准，就是音律联觉的宿命——要让玩家觉得这场音乐会太懂自己，那么就必须要抠细节，明晰玩家的情绪；要让大家出乎意料，那么就要在做完这一届后赶紧抛掉所有成就，重新思考自己能创造什么……这又谈何容易，这也让音律联觉需要一直背负着这样的宿命。在这一宿命下，音律联觉的投入一直都是超规格的。这里不单指人力财力，还在于抠细节的程度。有时候，策划团队会为2秒的分镜，反复讨论。因为一个人觉得有一幕的粒子实在太多，大家就暂停流程，和其他成员一起讨论是否有更好的方案，然后翻出之前设计的版本一一找感觉。整场测试完全依靠直觉，这里的颜色是否高级，那里的灯光是否好看，每个人都不时抽身出来，坐到观众台上来寻找视角。有时候，他们对一些底线问题绝不妥协。导演根据场馆设计了一套激光方案，可只因为激光灯架会不时会挡住画面中角色的脸，策划团队说坚决不行。他们反对说，玩家不一定来自某个前沿的舞台科技，但一定会因为看到屏幕上出现了自己喜欢的角色而激动。所以，所有舞台效果都要为角色让路。有时候，他们对难以察觉的细节也要扣到底。在技术测试开始的第一天，美术相关负责人就发现大屏幕上呈现的画面颜色，和此前的设计有不少的偏差，于是便抱着电脑与导演组重新调色每一个画面：这一cut的对比度降低25%，来让阴影处的细节显露出来；那一cut的亮度抬高5%，就为了让氛围更贴近最初的预想……这一调，外头天都亮了。最狠的调整还当属舞台设备。过去3年，音律联觉一直在迭代全息方案。全息毕竟是能让玩家感觉到角色与之互动的重要环节。在第一届音乐会上，策划团队搬出了全息幕，出色的角色演示获得了相当多的好评。可到了第二年，因为他们做了类似《梦源之地》这种有相当多细节的角色，所以为了更清晰地展示，他们从香港高价定制了全息膜，搬到了梅奔去。到了今年，他们觉得和观众们阔别已久，要有更具冲击力的互动，所以给舞台上装上了大面积的全息幕。这一次，他们为了迭代出更好的效果，在工厂来回测试10次以上，最终才选择了一块意大利产的幕……但是，音律联觉也因这份煎熬，获得了不同于国内其他游戏音乐会的能力。翻看过去，音律联觉已经可以如一个独立项目一样运作。聊项目主题，他们可以从游戏里面剥离出如内容设定、角色风格等内容，做出「年导小剧场」「W怪盗密函」这样的主题内容；而针对这些主题，音律联觉还会为单一场活动定制主题音乐；甚至，可以为这些内容产出不亚于游戏内PV的高质量CG动画，以及相关周边。值得注意的是，音律联觉已经开始影响到其他的IP衍生项目，甚至是《明日方舟》游戏本身。随着今年音律联觉的开演，《明日方舟》内也推出了对应本次音乐会主题的角色皮肤。如果仔细看同期举办的嘉年华活动，它的主题设计其实就是取自去年音律联觉的4大音乐主题。传统游戏线下活动，都逃不开衍生IP的束缚：一切内容要为IP服务，一切内容要受到产品自身的限制。因为他们有着固定的使命，那就是成为IP触达玩家的多个手段之一，成为IP不断扩大的其中一步。但音律联觉明显有更大的野心。2021年，音律联觉迈出第一步时，它就要让自己离玩家足够近。往后三年里，音律联觉迭代的思路则不断寻找新的玩法，打磨各个细节，让音乐会的体验足够统一，且每一次都能颠覆玩家的预期。每一年的音乐会都像一个大型的游戏版本，等待尝试，玩家也已经有了期待它的习惯。说白了，音律联觉所服务的终极目标，根本就不是IP，而是玩家。它几乎与《明日方舟》享有平行的创作路线，二者逐渐开始共享同一个表达核心——它关乎一个IP的审美标准与内容价值——这个核心，也是玩家所热爱的某种情绪、风格，或是不断变化的潮流。所以，音律联觉一年比一年做得大，其实也是在吸纳更多的经验与技术，来促使自己不断靠近那个表达核心。而这，或许也是音律联觉能成为国内市场中独一份游戏音乐会的根源所在。
凌晨时分，场馆内仍在测试
经过前几天的测试，策划团队又对节目内容调整了许多，其中最重磅的《愚人号》，特地配合CG内容，增加了海浪的声音，舞台效果也迭代了多版。大家希望，哪怕片刻也好，让玩家能因为视听的统一设计、大型道具的冲击力，有种仿若置身于《明日方舟》世界中的感觉。因为今年音律联觉的筹备时间较短，策划团队总觉得有太多想法没实现。一位团队策划告诉我，自己最喜欢的可能还是去年的音乐会……「今年如果能再多一点时间准备就好了。」晚11点20分，《愚人号》再次彩排测试……这次效果超出了此前的设想。这个节目还没结束，一位团队成员就开始默默流泪。这是她第一次跟音律联觉团队推音乐会的策划工作，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一个项目在自己的参与下一步步做到这个效果。「我收回更喜欢去年的这句话，真的被感动了。」之前那位策划说，她在那个瞬间，有一种心脏被击穿的感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