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两周受网易邀请，我去了趟他们在长沙办的《光·遇》四周年音乐节。那两天端午，长沙正下着大雨，整个城市都卧在薄薄的水幕里。我就这么从上海坐飞机钻了进去。
相比其他公司，我更好奇网易怎么为《光·遇》做音乐节。一方面，网易营销的鬼点子实在是多，另一方面，《光·遇》总让我对它多一份期待。我神往这游戏，觉得它充满柔软，应是藏了陈星汉的梦，那么它的音乐节也该像氢气球一样，安静又梦幻……但事实上呢？这场音乐节设在一个摄影棚里，能容纳500人，他们在门口立了游戏里的石柱，里面铺了草坪，扎几个帐篷，像叫我来露营一样——会场里还真有一两个帐篷在给玩家送水果糕点和水。对我来说，《光·遇》音乐表演更像一场小晚会、音乐剧。光翻一下节目单就知道他们要讲什么故事：“初生、探索、相遇与别离、再次遇见”。去年3周年的音乐节也讲过相似的故事：他们回忆身为光之子的玩家们如何从天上掉进这个世界，和他人相遇相知相别。网易爱在《光·遇》讲玩家的故事，聊玩家间的友谊，就连演奏的曲目也有不少来自玩家的创作。对玩家来说，这场音乐节就是一个舒适圈。他们多是结伴而行。一些一个人来的玩家，在门口摁会儿手机就有朋友来接，或者索性打电话说，我到了，你们在哪儿呢，就垫着脚对着场馆的某处挥手。这些玩家有相识已久的朋友，也有今天第一次见面的网友。有时候，我总觉得《光·遇》的官方和玩家都在操使着另一种语言交流，他们像有一个能和彼此促膝长谈的温暖小屋，叫我格格不入。我不善社交，和人搭讪聊天都得深呼吸半晌，末了，当中十次得有七次是逃掉的。但我心里还是不服气。我想融入进去，也想在这里求解到我对《光·遇》的疑问。飞过来的路上，我又把陈星汉之前的采访翻了一遍。陈星汉说他向往孤独，但想让大家逃离孤独，所以他在《光·遇》做了个公园，给自己和别人造梦，让玩家之间没有隔阂，建立一种纯真简朴的关系。但同时他也说过，“关系是脆弱的”，人总得在孤独里往复……这场梦一旦拉长，变成年复一年、众人不断维系的游戏，它还能如陈星汉最初预期的模样吗？还是说会在漫长的运营里折中成其他产品的模样——我对这个答案既向往又怀疑，于是拿着音乐节的游戏册子开始了冒险。那本册子叫“乐章指南”，里面有两个线下游戏。第一个集章玩法很好理解，去场馆6个区域打卡盖章，然后领一个小礼物；另一个音符交换玩法则让我有些困惑：册子有一张包含5个音符的贴纸，每人只有一种颜色，你得和别人交换，才能凑齐5色音符，册子还加了一句“光之子们快去结交新朋友叭”……我一边翻看有没有多的说明，一边嘀咕：这真的能交到朋友吗？但第一个音符很快找上了门。那时候，我刚找NPC打卡集章，从板子上摘下纪念品的星星，一个玩家突然冒了过来问，“朋友，你的音符什么颜色？我的是黄色，可以和你换吗？”得到肯定之后，她就立刻撕下来和我交换。走前她还晃了晃自己手腕上亮着的星星，提醒我星星背后有开关后，旋即像一阵风一样地溜进人群，问起其他人的音符。第二个音符则来自一个大姐。她看到我的音符，就问我要不要交换。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撕下来，贴到我的册子上，一边笑着指了指背后的女儿说，“她想过来玩，就拉我一起来逛逛。”结果大姐玩得比女儿还开心。她翻到我集章的那页，细心地给我指了一遍会场：这里得拍照发微博，再去那头盖章；那里是邮局，拿个明信片写点东西就行；最后拿着集完的章，再去门口领礼品，“我们都拿完了，你也玩得开心哦。”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，大家只是简短交流，想换音符就打开册子互相看看颜色。我也忘了具体是哪一刻开始融入到这个音乐节……最后我还缺一个红色的音符，但四处没看到，遇到有一个拿着黄色音符的玩家，想要我手上的蓝色音符。“黄色我已经有了……”我想了想，还是给了她“没事，那我拿你这个再和别人换就好。”和她道别后，我也开启了这场音乐节上最魔幻的旅途，黄色的音符在我手上不断变换，从黄色换成青色，青色变成紫色……我开始享受起这个过程，在人群中穿梭，就好像手上在传递什么能让人变得幸福的烛火，一个个音符就这么不断向下流转到每一个人的手上——我好像有些理解陈星汉想构想的乐园。最早，我对陈星汉一直抱有幻想，认为他是追求表达的艺术家；翻看陈星汉的导师Tracy Fullerton对他设计的评价，又觉得陈是个研究游戏的严谨科学家。陈星汉说他想造一个让人不孤独的公园，多次说参考了迪士尼。可当我真到迪士尼里时，站在乐园的各个角落看设施排布，看城堡背后藏着的景色，越过人群肩膀看游园花车，我反而寻不到他为《光·遇》所构想的源点……或许是我游戏玩得少，也或许是我没有陈的视野，不管怎么样，这也成了我挂念许久的谜题。直到音乐节那天，身边流动着星星，我拿着音符，站在有些疏远又不断与我靠近的玩家中时，我才理解，陈星汉要给玩家造的乐园，不是游戏的什么机制、景色、奇观，其实就是玩家本身。他去掉利害，只留下最纯粹、不功利的善意。当善意堆在一起，玩家们光是遇见，便成了向往孤独、又害怕孤独的人们的乐园……这种极简让游戏能以最纯粹的方式经营下去，也让体验它的玩家多了一个舒适的乐园。最后，距离节目开演还有30分钟时我收集完了所有集章，红色的音符也到手。明明这5个音符没什么可兑换的奖励，但也让我多了许多满足感……我循着人群到场馆角落。大家一圈圈围坐在这里，举着手上的星星慢慢晃动着，听着台上的玩家捧着麦克唱歌，唱罢，大家鼓掌，然后下一个想唱歌的玩家上去。我刚过去，一个玩家就微微挪了一下位置，示意我可以坐在旁边……大家默契地留着距离，彼此以相隔让人舒适的空间坐着，然后动作一致地为台上的玩家晃着星星。没什么理由，我也放空想法地加入其中。整个场馆隔绝了长沙的大雨，成了另一个空间。在那一刻的那一隅，我由衷觉得，陈星汉和网易在《光·遇》里做了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