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之前想过《幻兽帕鲁》会火，但绝对没料到，它会火得如此彻底、离谱。
早在大半年前，我就关注到了这款生存抓宠游戏。那时，它的热度表现还平平无奇，B站官号每周持续更新视频，播放量基本都停留在几千左右，关注度有限。但只要你看过这款游戏，就能感觉到它非常值得细品。一方面，它的皮相奉行质朴直接的碰瓷艺术，其宠物帕鲁的美术设计在小修小改的基础上，几乎复刻了一遍《宝可梦》，让人直呼律师函警告。另一方面，它的玩法又不止是《宝可梦》。它就像那些常见的游戏买量素材，讲究一个夸张猎奇：帕鲁和玩家并肩作战时，不仅有着酷炫的技能，还能掏出鸟枪大炮。同时，玩家也不再是只会站在边上，输出全靠吼的吉祥物，而是可以真正参与战斗的，拥有不俗战力的主角。因此，哪怕这款游戏看上去似乎有些微妙，但在这个乐子人时代，我想《幻兽帕鲁》还是具备了一定的爆火潜质。可事情的发展，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。昨天游戏在Steam开启EA后，其同时在线人数开始疯涨，下午4点时还是2万人，等吃完晚饭一看，好家伙，已经逼近30万了。今天早上一觉醒来，发现它又突破了40万大关，截止完稿，《幻兽帕鲁》的同时在线人数已经来到了57万人，仅次于《CS：GO》。如果你去翻看B站等视频平台，会发现《幻兽帕鲁》已然成为了妥妥的流量密码。比如只有1万粉丝的up主，因为及早做出的评测视频，一下就收获了近50万播放量。这份突如其来的热度，就连制作组也没想到：登顶全球热销榜，8个小时百万销量，24小时又突破200万销量……官方在表达自己的震惊之余，也表示正在加班加点地抢修服务器。那么，《幻兽帕鲁》到底为啥能这么火？我觉得第一要义，还是它那看起来十分离谱的缝合。第一眼看上去，《幻兽帕鲁》实在太像《宝可梦》了。不仅仅是帕鲁的美术设计，还有大世界随处可见的帕鲁生态，以及将帕鲁球的捕捉玩法，都让人直呼内行。要再仔细看，它又像是《方舟：生存进化》那样的SOC游戏。玩家从荒岛苏醒，从零开始采集、制造物品，建设据点，随后继续探索野外，挑战boss……在探索的过程中，它还有点像《原神》，比如野外随处可见的宝箱、神瞳等收集品，又比如攀爬时膈应人的体力条等等。推进到后面，你还可以像《异星工厂》那样，大搞模拟经营，钻研自动化生产流水线。你收集到的那些帕鲁也可以参与到据点建设当中，妥妥的一个《史莱姆牧场》。于是，《幻兽帕鲁》给人的初印象，就像是毫无逻辑章法的一锅乱炖，但就算你明明知道它是一个究极缝合怪，也依然会忍不住想看它到底是怎么缝的，它这样缝起来到底好不好玩。此刻，人类的猎奇心理实在是被拿捏得死死的。因此，在社区内容逐渐发酵之后，游戏的声量、销量也开始起飞。更重要的一点是，《幻兽帕鲁》的起势，天然借到了《宝可梦》的东风。我们都知道，《宝可梦》是全球商业价值最大的游戏IP，玩家千千万。本来，这种略显难看的碰瓷，粉丝应该是要抵制的，但奈何这些年来，玩家苦GF（GAME FREAK，《宝可梦》系列游戏研发商）久矣，大家都习惯了吐槽GF的摆烂和不思进取。因此，对于突然出现的伪代餐，玩家们不禁有了一种复杂的情绪。比如，昨天我和朋友聊起这款游戏时，他抱怨骑乘系统有些繁琐，在骑乘飞行帕鲁时，要消耗体力才能上升，并且要频繁操作。我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，它都能随时随地飞了，你还要啥自行车。要知道在《宝可梦》正传作品中，也是最近几年的《阿尔宙斯》才有了骑乘飞行宝可梦的玩法，且飞行自由度受限。随后，朋友又吐槽游戏虽然用了虚幻5制作，但整体建模还是细节不足，略显粗糙，角色的动作模组同样显得很呆。而我的想法却是，你要不要看看《宝可梦》最新作品是什么样子，起码《幻兽帕鲁》已经是本世代级别的清晰度了，且它还突出体现了帕鲁的体型大小，部分大型帕鲁是真的足够具有威慑力，和小体型帕鲁的区分度很明显。当然，之所以说这些，并不是要将《幻兽帕鲁》与《宝可梦》拉到一起对比。一方面，从玩法上看，这俩确实不是同一赛道，这点后面再作展开。另一方面，我们也都知道GF受到的限制很多，比如平台设备、IP商业化考量、工期等等，就算他们想做，能做，可能实现起来也还是有很多客观阻碍。但无论如何，在《宝可梦》一直缺失的世界沉浸感方面，《幻兽帕鲁》非常聪明地切中了玩家内心对于宝可梦的幻想。比如，我们会好奇人类与宝可梦共同生活的世界里，宝可梦除了战斗，还能与人类有什么交互？而人类在冒险时，又能不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收服宝可梦？于是，在《幻兽帕鲁》中，玩家完全可以操起锄头弓箭霰弹枪去抗衡帕鲁，甚至你还可以给自己的帕鲁装备上机关枪，又或是扛起火系帕鲁，把它当成一个火焰喷射器。而在家园据点建设中，你也可以根据帕鲁的特性与属性，为它们合理安排工作。比如火系帕鲁去做饭，水系帕鲁去浇地，无属性去挖矿。就算你不安排工作，帕鲁们看到你一个人忙碌时，也会主动上前给予帮助。看到这里，谁来不得感叹，这才是真实的宠物游戏啊，这才是一个真实的宠物世界吧。当然，如果要深究起来，你很快就会发现，《幻兽帕鲁》与其说是宝可梦like，倒不如说是宠物玩法占比较高的生存建造游戏。首先，比起《宝可梦》一直强调的爱与和平，《幻兽帕鲁》显得要混乱邪恶得多。由于帕鲁可以帮助建设据点，不少玩家都当起了黑心老板，开始收集、奴役帕鲁。如果帕鲁已经失去价值，或是品相不佳，还会被拿去合成为同族的基底素材，甚至是直接拿去炖了。这一手操作，可谓是比火箭队还黑。而随着这些「搞子」玩家的出现，游戏还有更多奇奇怪怪的设定被挖掘出来。比如有主播发现，玩家不仅可以使用帕鲁球捕捉帕鲁，同样可以捕捉人类，而一旦捕捉成功，就可以像使唤帕鲁一样，让他为你洗衣做饭。从这个视角看过去，你就会发现，如果把帕鲁当成人类，其实过往的生存游戏，如《流放者柯南》中，也早就有过类似的奴役玩法。《幻兽帕鲁》讨巧的地方，就是将这一元素与抓宠相结合，换上了一套更为吸量的包装。不得不说，《幻兽帕鲁》虽然是个缝合怪，但他们这一手确实算得上大师级的手术刀，他们很清楚什么东西是自己要的，什么是不要的。除了美术素材和基础设定相似之外，《幻兽帕鲁》并没有沿用过多《宝可梦》的核心要素。比如宝可梦的进化系统，复杂的RPG养成和策略对战，都没有出现在《幻兽帕鲁》之中。在《宝可梦》硬核玩家群体里，这些要素其实是《宝可梦》的核心魅力，也是这个系列一直以来的长处，没有几十年的功力，很难有别的游戏能够超越。可对于泛玩家来说呢？大家喜欢《宝可梦》，可能只是喜欢收集宠物，喜欢宠物可爱的样子，以及喜欢这个宠物与人类共生的世界。在每作《宝可梦》游戏动辄千万的销量之中，认真去研究对战的玩家，总还是少数。大部分泛玩家更想要的，还是上面提到的世界交互与沉浸感。因此，《幻兽帕鲁》瞄准的，也就是那些对抓宠感兴趣的泛用户。游戏更多是把收集宠物的横向乐趣、满足感给做足了，而纵向的挖掘，还是以近年热门的多人联机+生存建造为玩法主轴。而巧妙的是，这两套玩法都具备了较强的前期驱动力，搭配上游戏衍生出的各种抽象乐子，1+1＞2的效果就此诞生了。当然，你说《幻兽帕鲁》真的那么好吗？肯定不是，你能明显看出这还是一个处在EA阶段的产品，没有剧情、内容；如上文提到的，游戏画面、操作的粗糙感明显；根据玩家社区反馈，游戏的后期数值也是为多人联机服务，独狼玩家的体验较差。但不管怎样，这都不影响它凭借着精湛的缝合技术，和基础的玩法品质，热度一跃而起，成为2024年的第一匹黑马。至于后续它还能火多久，就看内容补给的速度和运营策略了。最后，随着这两天《幻兽帕鲁》的爆火，其研发商Pocketpair的社长近期的一则随笔，也被人翻译转到了国内。其中游戏的开发历程，也被更多人知晓。在2021年，这家公司只有10个人，在决定立项《幻兽帕鲁》时，他们组建了一支4人小组，花3个月做了一支预告片，一下就收获了不错的反响。但等到他们实际去做时，才发现由于没有建模经验，游戏的复杂程度不是他们可以承担的。尽管如此，社长还是决定孤注一掷，三年期间一共雇佣了40多人和大量外包，至少花了10亿日元，几乎掏尽了公司资金。期间，他们机缘巧合地招到了一名效率极高的应届毕业画师，画画速度比他们见过的画师快4~5倍，得益于此，他们才能完成近百个帕鲁的设计。从这段经历来看，《幻兽帕鲁》确实算得上Pocketpair的一次冒险之举。但如果有所了解，你会发现，其实Pocketpair已经是一个熟练的「老缝合怪」了。此前，他们还做过《超载地牢》以及《创世理想乡》，二者皆是将市面上的成熟玩法，毫不避讳地缝在一起。甚至在做《创世理想乡》时，他们还曾直接表示，「如果我们做出一款终极缝合怪游戏，那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？」最后的结果是，《超载地牢》预估收获了超5万份销量，《创世理想乡》获得了50万销量，《幻兽帕鲁》则更上一个台阶，并且游戏目前还维持在92%特别好评。因此，或许《幻兽帕鲁》如今的成功，在很多人看来实属侥幸，但在Pocketpair看来，却是有着几分确定性在其中。正如其社长所言：“无论是小游戏还是大规模游戏，想做出「极其有趣」都是很难的，我认为《幻兽帕鲁》就是「极其有趣」的游戏。可能很多人认为它只是一款山寨游戏，但实际上它和《塞尔达传说：旷野之息》《原神》有着不一样的新颖性。而在开放世界生存游戏中，唯一可以驯服怪物的热门游戏是《方舟：生存进化》，我们也很清楚《幻兽帕鲁》与它相比的优势在哪。”从这段值得玩味的随笔，以及此次《幻兽帕鲁》的大火中，我想我们可以再次发现，在当前环境下，缝合的贬义意味已经不再如当年那么重了。比如现在大家说出，「坏消息：缝合怪；好消息：全缝了」时，其态度并不是嘲讽，而是一句玩笑。毕竟行业发展至今，大家已经逐渐意识到，完全没有前人支撑的创新，是多么的困难。同时，缝合也并不意味着完全的复刻或抄袭，也可以是一种微创新的玩法结合。当然，这里面最重要的，还是看你能不能缝明白，有没有做出自己的东西。而《幻兽帕鲁》和Pocketpair的成功路径，或许就说明，只要缝对了，那对于中小团队而言，这或许不失为一条逆袭之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