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去年《完蛋！我被美女包围了》（以下简称完蛋）大火后，真人恋爱题材的互动影游可谓是一个接着一个，但要说重量级，可能还得是上周在Steam上架的《我为情狂》。它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？游戏剧情根据「三上悠亚结婚隐退事件」的都市传说改编，甚至真的请来了三上悠亚参演。有着这个噱头，游戏的话题度可想而知。而在昨天，游戏也终于正式首曝，各大主演都在个人账号发布了官宣视频，表示游戏将于7月3日正式发售。就连三上悠亚也在X上发布了该消息。看着第一人称视角里三上悠亚的亲密互动，不少玩家表示已经准备好了钱包；但也有人质疑，认为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营销噱头，毕竟这大半年来，我们见过了太多粗制滥造的完蛋like产品。抱着一丝好奇，葡萄君找到了《我为情狂》的导演冯鼎昀和制作人吴天昊。他们表示，这部作品不仅没有把三上悠亚当作噱头，甚至它完全可以算是完蛋like里的大制作，成本接近千万。为了做好这部作品，他们已经把命都拴在这上头了。冯鼎昀：我这边是影视制作团队。2014年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后，我一直从事电影和传统影视剧拍摄，三年前开始自己创业，也是做影视。《我为情狂》剧组常驻的有60多人，摄影、美术、声音制作，都是电影学院的班子。吴天昊：我们是一个独立游戏团队，差不多10个人。2020年开始做独游，也会接一些游戏外包。和冯总探讨过后觉得互动影游是一个很有前景的赛道，决定把团队的重心转移到互动影游上来。葡萄君：你们是看到《完蛋》的爆火，所以决定一起做互动影游？冯鼎昀：特别机缘巧合。去年，我们还在做短剧，制片人觉得短剧不太有生命力，然后看到了互动影游的形式，觉得有机会，就组了一个饭局，让我和吴总认识一下。那会儿《完蛋》刚曝光，还没有大火，我们一开始聊的都是《隐形守护者》《底特律：变人》，因为我团队里一些编剧也曾经参与过Quantic Dream（《底特律：变人》研发商）的相关工作，所以我们很能聊到一起去。后面我们分析了一下《完蛋》，认为恋爱向互动影游确实有市场需求，而且也不难做，我们能做得更好，于是一拍即合，在去年11月正式立项。冯鼎昀：首先在硬件层面，我们就能来个配置升级版。因为我们短剧的拍摄团队，就是《完蛋》的摄影，所以我很清楚他们的拍摄流程与配置。在这个基础上，再在画面、声音、配乐、演员阵容上花功夫，想做出超越不难。但难的地方在于内核。《完蛋》的剧本写了很久，这是他们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，所以我们也在剧本下了不少功夫。另外，我了解到目前的互动影游，全部是分包制作，要么是游戏团队找影视团队外包，要么反过来，没有一个真正的互动影游团队。而我们两个团队，每天都在一间大办公室里沟通，效率和配合都会更高。冯鼎昀：一开始，我们想做演员阵容的升级，弄得国际化一点，白人、拉美裔、非洲裔，很夸张，打一个异国恋。当时在演员形象参考的PPT上，我们韩国明星放的是克拉拉，日本就想放一个当今宅男最喜欢的女生，大家一致认为三上悠亚很合适。后面我们开玩笑说，PPT都写了三上悠亚，有没有可能真的请她过来。但是三上从来没有到中国大陆拍过任何东西，拒绝了好几次，我们坚持了两个月，她才最终答应过来。冯鼎昀：其实，三上隐退之后，也有个人的服装品牌，她并不缺钱。我们和她说的是，中国有非常多喜欢她的玩家和观众，但她突然隐退，相当于是欠了中国玩家一张婚纱照，我们希望她能在游戏里穿上婚纱。这句话说出来，她就被打动了。葡萄君：所以她答应之后，你们就把之前的多国恋都改了？冯鼎昀：是，剧本就变成了以她为主的都市传说。其实之前那个异国恋挺盲目的，比较龙傲天，所以直接推翻了。我觉得那种纯爽文剧情，玩家一定会腻，无非是拼谁露的多，哪个女生戳到了玩家审美。我们现在相当于做了一个半架空事件，当年确实一度有着网络都市传说，传言三上是为了中国男友而息影，这个点玩家会更有兴趣。我们也想过，为什么玩家会喜欢这个故事？虽然很多人会说，三上悠亚嘛，我什么都看过了，但我们觉得她永远都有你没见过的一面。你会喜欢这个东西，肯定是因为看到了她的不同，我们想围绕这点去做。冯鼎昀：首先，她绝对不是一个代言人，或者来发个任务就不见了的NPC。她会和玩家有深度交流，有完整的故事线和情史，包括怎么认识，中间经历了什么，后面如何抉择，都有合理剧情。当然，她虽然是主线，会贯穿整个游戏，但也不是一直出镜，我们有8个女主，大家占比都比较平均，她可能比其他人多一点点吧。冯鼎昀：她是今年春节，正月初六到的广州。当时她来广州的消息，还上了热搜，后面也有粉丝跑来酒店找她。不过幸好，我们那会儿已经拍完离开了。冯鼎昀：确实不太好沟通，虽然片场有翻译，但沟通时间会很长。所以我们找了一个替身，她会在拍摄前一天，先模拟一遍实拍，把片段拿给三上看，现场再演示一遍。三上看完很快就懂了，调度、台词都很顺利。而且，三上的演技毋庸置疑。很多演员因为不习惯第一人称视角，眼神不可避免会瞟到对戏的男演员，但实际应该和镜头交流，而三上从始至终没有瞟过。包括她的NG次数也是最少的，基本上三条就过了，甚至一条就过，我都挑不出错。这可能也因为她是爱豆偶像出身，后面又拍第一人称比较多，所以她的表情、台词、形体，还有语气的重音细节，都非常符合互动影游的标准，和玩家交流的美感特别强烈。冯鼎昀：将近一个月。据我了解，同类型的互动影游，拍摄周期没有超过15天的。冯鼎昀：一方面，我比较抠细节。和同类游戏不一样，我们的长镜头是一镜到底的。因为你始终是第一视角，不应该有剪辑和变化，不可能突然瞬移到别的场景，或者切一个第三视角，这样玩家会有理解成本，也影响沉浸。另一方面是我们的体量确实大，现在没多少互动影游会有8个女主，我们每个女主都有自己的主线，还有两个隐藏彩蛋。我们自己尝试了一下，全支线打通至少要10个小时。冯鼎昀：用电影的说法，就是找典型。我们扪心自问过，游戏里是不是出现了男生都幻想过的浪漫，是不是都有那种典型的爱情。比如和足球解说一起聊球，作为粉丝陪伴爱豆，和机车女一起玩车……我们会把每个女主的特点和符号无限放大，比如机车女是皮衣，摇滚，迷幻；足球解说比较职场，OL风格，家里会有球迷的装饰；古风女主的话，聚会场地是古风公园、影视城，她家里的风格，乃至吃穿用度由始至终没用过现代配饰。葡萄君：每个角色的区分度这么高，制作成本应该也会很高？冯鼎昀：非常高，比如机车部分，有个场景是在机车俱乐部，女主骑的是杜卡迪V4S，本来我想借V4R的，但整个深圳都没有，俱乐部其他成员，骑的也是当今世界最快的5辆车，找得非常费劲。冯鼎昀：这个就是区别。玩家不是傻子，只有看到真实的内容，角色的人物性格才能立住。比如一个花花公子，起码得开法拉利，一个老板起码得坐进劳斯莱斯里，有两个保镖给你开门。互动影游就是要塑造人设，现在很多游戏，老板坐着30多万的车，过来说要送男主一家公司，你觉得我信吗？而且，我们这次的演员选角没有海选，基本请的都是认识的朋友，我们会根据她们的形象身份去设计角色。比如足球解说女主，她现实就是这个职业，有一票粉丝，她演起来会非常有代入感。冯鼎昀：剧情上面，我们也做了一些合理的尝试，围绕男生喜欢的东西，做了延展。比如球迷一直有争论，绝代双骄，你喜欢梅西还是C罗，我们会让玩家选。如果你是阿根廷球迷，那么女主就是葡萄牙球迷，会围绕足球有一些讨论和争执，我们觉得这是挺有意思的。冯鼎昀：整体风格是轻松愉快的爱情电影，比如威尔·史密斯的《全民情敌》，皆大欢喜，笑中带泪。故事展开，我们参考的是《宿醉》，上来就告诉玩家，你忘记了前一天的事情，需要跟着主线，去探寻曾经和8位女生发生过的感情经历。互动影游的一个关键的是代入感，前期需要让玩家尽快代入。但现在很多产品，在交代背景方面做得并不好，玩家但凡要过脑子，其实都是不舒服的。所以我们尽量淡化男主的身份和职业，减轻和玩家之间的割裂感。毕竟，互动影游不是主机大作，你不能扮演克劳德，经历几十个小时的冒险，你只能在很短的流程里面，尽量相信自己就是男主。所以我们就只做一天的剧情故事，它可能没有很强的实感，但你可以像走马灯一样，探寻过去的经历。当然这个尝试或许也不是最优解，但希望能给到玩家共鸣。冯鼎昀：起名的时候，我想让他尽量下沉，让玩家认可「我就是男主」。我自己经常看B站鬼畜，刘华强非常经典。我觉得，男主名字不要绕口，有梗，玩家好理解能记住就足够了。这或许也是一个很好的营销点。而且，我们还在剧情里埋了一些打破第四面墙的设计，比如男主去买水果，老板会突然说，你都跟8个美女谈恋爱了，你还嫌贵？葡萄君：所以，剧情要怎么解释，为什么这么多女生都喜欢强子？冯鼎昀：我们的故事大多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事情，玩家是去探寻曾经的故事。比如足球解说，两个人最早在酒吧看球，有很多伪球迷去搭讪，都被女主刁难了下来，但强子是资深球迷，两个人互相出题考对方，最后不相上下，这才有了好感。葡萄君：听上去，不是那么科幻，不是一上来就莫名其妙喜欢你。冯鼎昀：对，你需要细心判断每个选项，才能攻略每一个人。而且我们采用了非线性叙事，游戏开始半个小时后，你就可以自由选择，先攻略哪一条线。冯鼎昀：很多玩家可能对某个女主更有好感，如果她的剧情在游戏很后期，那就会很难受。不过，玩家的游玩顺序，不会影响到大结局，但随着选择，可能会影响到能否攻略所有人。而且，不同女主的剧情也是有勾连的，你的游玩感受会不一样。比如正常你是从A那里知道C，但如果你先玩了C，你会不知道A是谁，这时你就会想去探寻A的路线。我们会让游戏贴合剧情，不要过渡得生硬。比如爱豆线里有个找四叶草的小游戏，过去两人常常会在四叶草公园约会，她会和男主说，你每找到一颗四叶草，我就多陪你一分钟。最后当男主想离开爱豆的时候，女主会说，你再陪我玩最后一次，但今天不一样，你每找到一颗，我就少陪你一分钟。又比如，女主到男主家里洗澡，热水管坏了，左边屏幕是女主在洗澡，右边是控温小游戏。我们尽量不要让玩家在玩小游戏时，感到割裂，操作也不会很重。葡萄君：为什么这游戏叫《我为情狂/drive me crazy》？冯鼎昀：最开始有好多意见，比如救命，8朵桃花之类的公式化名字。我说不要去参考《完蛋》，就做自己。游戏里面，每个人都为情痴狂，纠葛来纠葛去，每个人代表了一种典型的爱情观，比如有兄妹情的，有共同兴趣爱好的，或者是单纯肉体的，白月光初恋的，甚至是朋友的女朋友，每个人都不一样。有点像金庸老师的《天龙八部》，讲佛的八种情绪。我们并不是说自己很高大上，只是说我们参考这种形式，起了个名字叫《我为情狂》。冯鼎昀：自己出钱，加上投资，快1000万了。据我所知，目前唯一能超过我们的只有《隐形守护者》。冯鼎昀：很多人劝过我，但我从来没想过失败了怎么办，如果不All in，给自己留退路，那就不会成功。没成的话，我只能说那就是命。葡萄君：这期间，看到完蛋like产品井喷，你有压力吗？一开始，同类产品井喷，我们都会去研究它们的PV和内容，觉得他们有些光打得很好，演员选得不错，看完之后自己又内耗纠结。但看了五六个之后，我们就麻了，觉得不着急了。观众不会管诺兰的电影什么时候上线，玩家不会管塞尔达卖多少钱，玩家是很聪明的，他绝对分得清这个作品用了多少心血。你看这些产品，都没能超越《完蛋》，很简单的道理，它们就是不如《完蛋》做得好，《完蛋》并不只是赢了时间，而是内核本身做得好。回到我们自己身上，那不如多花点时间打磨好产品。我们现在美术改到现在改了十几版，包括UI的风格、布局，按钮的动效，乃至音效调节，都会思考它们怎么和实景结合。葡萄君：感觉很多人可能也知道这个道理，为什么他们做不好？冯鼎昀：首先，互动影游的剧本形式很不一样，要考虑机制玩法和情感交互。现在短剧的剧本，可能是3到5万，但《完蛋》之后，互动影游的剧本能炒到15到30万。至于为什么大家都知道要拼内核，但还是做不成？我觉得，还是因为外包制，他们的拍摄团队、剧本创作团队、游戏制作团队，可能都是分开的。只有我们团队，从立项之初就把公司抛出去了，这就是最后一搏。老吴经常和我说，不行就回家种白薯了。我们是把命都拴在上面了。说实话，最开始我们也想过，这类产品是不是就算不做大成本，也能赚钱，包括后面请到三上后，也判断说，是不是即使少投一些成本，也会有玩家买账。但最后实际开始做之前，我们还是确定了，要把它做成精品。我看到老吴为了这事儿，死抠细节，还去变卖资产，疯狂加班。我就也跟着在剧本和拍摄上面做提升，有一种较劲的感觉，一定要把这事儿给做好。最后，我希望三上过来参演，并不是一种雪中送炭，而是锦上添花，希望玩家能get到我们游戏里的一些点子，能够笑出来吧。
